是夜,龙虎山上驻扎多年的军士潮水一般褪去,草木倒伏,乌鹊惊飞,一把火熊熊燃烧,目睹毒林付诸一炬,北竞王神色难以辨清喜怒,于上风处默然而立。

    风吹动华丽厚暖的皮草大氅,火光跃动之间,女暴君前来禀报中谷大娘死于野外荒地,尸首收敛等等之事,竞日孤鸣一眼也不曾看向她,似乎并未听见周遭言语,女暴君略一沉吟,从他身后退去。

    无人能猜测此刻立于皇权顶峰之人,是何等心情。

    熊熊火光燃烧着一年来为了陷落苗疆无双战神而打造的陷阱,穿越过其中的那一刻,竞日孤鸣抵上了性命,一如从前若有似无的谋算。此刻,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排除了所有阻碍前路之人,再过不久,就该是清扫魔世,以卫苗疆的一局。

    这一刻,浓烟向夜空飘荡,遮住了浅浅露出云层的残月。

    呼啸风声,无底浓云。

    任寒波坠入深谷的瞬间,耳边无数轰鸣尖锐,狂风吹拂发丝,衣衫宛如鸟翼尽情舒展。他于死亡的瞬间浑身寒冷又极乐,依稀残影,尤在眼底,凌空击出一掌。

    “飘摇回雪!”

    风声之中,任寒波衣袖骤然伸出一段,凭空卷住,一次翻卷,如鱼投浪,如鸥鸟击云,如回雪飘荡于天地之间,下落之势缓落。他猛地咳嗽一声,血红艳痕弥漫眼角,宛如胭脂仓促画了一道,气海将尽,真气不足,衣袖猛地拽住一根蔓藤,一荡之下,撞向山壁。

    他心知这一撞必死无疑,用尽余下真力,猛地击出,山壁轰然飞溅碎石,衣袖亦碎裂。咔嚓一声,树枝断裂下垂,顿时往下坠去。

    “花雨飞空!”

    真气用尽,下腹一阵抽痛,这一力更难借得,任寒波坠落之时目中尽是赤血之色,更难判断落下时机,当下一瞬之间,用力闭目咬舌,强夺清明:“天魔十六,阴转阳生!”

    纯阴真气一滴不存,百脉尽废,骤然之间,任寒波又有滔滔不尽真气涌出身体,精神一振,眼前乍然一清,衣袖一勾,足下连点,往树冠一荡,衣袖一卷一松,当下真气乍泄,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方一落地,任寒波真气尽泄,双手发抖不止,腿上全无力气,软到在地。青丝披散,落在两肩,从发尾一寸寸浸染霜白,枯草一样,飞雪一样。

    任寒波用力扯下一把白发,又扯下了一把,摇摇晃晃站起来,他摇摇摆摆走到河边,隐约觉得钝痛难止,神思混沌,跪在河边,掬起一捧水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疯狂地笑了起来,山谷之下回声不绝,不知过了多久,任寒波弯下腰,下腹痛的厉害极了,额头抵地,一手深深护住作痛之处,他本来几欲发狂,硬生生被痛楚逼得清醒不少,喃喃道:“别吵……别吵了……”

    白雾飘摇,天空青白惨淡,任寒波许久闭目,疼痛渐渐退去,原本隐隐没了动静的小腹,因他强行扭转阴阳,此刻纯阴之力流泻一空,激发纯阳之力,源源生机,正是十六天魔舞玄妙之处。

    “阴极生阳,尤死复生,你这样强催阳气,只怕折损寿数,天命不永。”天首淡淡的道:“何况你虽有阴阳双身,体内的血肉……难道你强催功法,是想让他吸收你的生机?”

    黑暗之中,落花随缘庄草木渐渐勾勒一花一木,一袭倩影,天首站在树下,眉间的恬淡和忧郁若隐若现,任寒波不知自己为何站在此处,迷迷糊糊之间,少了编制谎言的一步,低声道:“他刺中了我的风镜穴,若不强转阳体,我散功在即,只怕死在当下。”